来源: 淄博日报 作者: 王新平
面对一件件精美的陶瓷艺术品,徜徉在美丽的海洋里,我心旷神怡,目不暇接。我喜欢它们的冲击力所给予的那种刺激的感觉,喜欢回忆在与陶瓷相拥时所度过的那些美好的时光。
淄博陶瓷博览会是我市每年一次的盛会,是全市人民的节日。第十届举行在即,本人因为参与筹委会办公室工作,又一次零距离接触了这些经过炉火烧制而成的大美之器。
面对一件件精美的陶瓷艺术品,徜徉在美丽的海洋里,我心旷神怡,目不暇接。我喜欢它们的冲击力所给予的那种刺激的感觉,喜欢回忆在与陶瓷相拥时所度过的那些美好的时光。
多年来,我有着深厚的陶瓷情结。一九八六年,我从市委组织部调到市委办公室,为杜祥荣书记干秘书。杜书记是一位陶瓷专家,他在任淄博市硅研所所长时带领科研人员为国家成功研发了高长石瓷、高石英瓷,尤其是高石英瓷的发明,打破了国际陶瓷界认为的用高石英不可能制成陶瓷产品的论断,演绎出近代以来中华民族独立发明的陶瓷传奇,用高石英瓷设计的高石英茶杯更是显示出一种非凡的气质和胸怀。二十多年来一直伴随在国家领导人的身边。
杜书记在市委领导的岗位上,分管的头绪多、工作忙,但也在关注着淄博陶瓷的发展,他倡导并亲自组织的淄博国际陶瓷琉璃艺术节为八十年代的淄博开启了对外开放的大门。在为领导服务的同时,言传身教、耳濡目染,我不仅在学习做人做事方面受益匪浅,同时,对陶瓷也有了越来越多的了解。
渊源之述
像我这样年龄的人,大概在幼小的时候,都有玩泥巴的经历和爱好。认识和了解陶瓷以后,才知道这种孩提的游戏,曾是我们祖先生存的一种生活方式。这是人类历史传递的一种生物记忆。千年窑口,灼灼火光。水、火、土的交融与默契,在素胚勾勒中承继延续,历史的舞台也因器形、装饰、釉色的变化而上演着时代更替的传奇。从商周时代出现的原始瓷器到“夺得千峰翠色来”的真正青瓷的出现,从六朝青瓷到唐代“类银类雪”、“类玉类冰”的“南青北白”,从宋代五大名窑争辉到元明时期景德镇的一枝独秀,从清康、雍、乾三代的鼎盛到光绪年间的强弩之末,历经了原料配制由粗到精,烧成温度由低到高,胚胎由不透明到半透明,釉色由单色到多色、釉下彩、釉上彩,工艺技术由不成熟到成熟的不断进步。一部中国古代陶瓷史就是中华文明的发展史,是中华民族智慧和勤劳的结晶。
淄博陶瓷源远流长。淄博陶瓷文化因时代而造就,因人文而发展。距今约有一万年前的上古时期,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先民们就开始焚柴做陶。在远古的历史时空中,这种火与土的艺术代代相传,形成了淄博陶瓷发展的主线,它经历了北桃花坪遗址、后李文化、北辛文化遗址、大汶口文化遗址、龙山文化遗址、岳石文化遗址和齐文化。距今约1400年前的寨里窑开始生产瓷器,开始了淄博烧制瓷器的历史。从淄博出土的北朝青瓷莲花尊,是我国北方青瓷的代表,唐代生产的茶叶末釉和宋代的雨点釉是历史上的名瓷。正是由这万年陶瓷文化的沉淀,才筑就了当今“淄博陶瓷当代国窑”的品牌。
人们喜爱陶瓷,是因为陶瓷自诞生以来,就凝结着天地人合的灵气。欣赏陶瓷,就是欣赏历史,欣赏它经过的风风雨雨和那些广为流传或不为人知的故事。万物都有自己独特的灵性,哪怕是一片简单的瓦片,渗透的也往往是对整个世界的思索。
地球在转动,社会在发展,人类也是在不断的变革、创新、向前发展的。当人们掌握了青铜冶炼技术以后,就宣告了石器时代的终结。当铁器出现以后,青铜时代结束了。当纸张出现以后,竹简就退出了历史舞台。唯独陶瓷却追随着人类的进步而进步,不弃不离,始终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事业中。
“爱美是人的天性”,这可能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自从我了解了陶瓷以后,我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因为,我们的祖先就是这样做的。把泥土捏出某种形状,既是产品的制造过程,也是美的创作过程。造型既是满足使用的需要,也是满足心灵的追求。在没有纸张的时代,陶器就成了人们倾诉内心对美的渴望最初的对象。
对于制陶工艺的出现,曾看到书中记载的这样一种想像。古人用火,常年不熄。这样,火下的泥土就会板结成陶。洪水泛滥时,人走火灭,火坑下的泥土无意中烧成的陶盆出现了。经过了无数次观察,人们开始有意识地将泥巴制品放到火中烧,使之质地更坚硬。这就形成了早期的制陶工艺。
窑变之彩
在陶器发展到鼎盛时期,随着新材料、新技术的出现,人们又创新发明了瓷。从陶器变成瓷器不是简单地改进,而是一次新的脱胎换骨的创造。瓷是在宋代开始走进人们的生活并得以普及的。宋朝在中国历代王朝中是最难以捉摸的,它内忧外患、固化科举、没有秦皇汉武的荣耀,但却实现了经济的繁荣,带来了思想意识和科学发展的创新。瓷在宋朝得以普及,源于人们对玉的热爱。玉在中国人的意识里占据着崇高地位,但玉不可多得。瓷,胎质洁白硬朗,釉色清丽可人,手感柔润细腻,窑变多姿多彩,与玉有着相似性。人们把对玉的感情转到了瓷上,使它承担了更多的文化心理压力。
由于七十年代在企业工作时,接触淄博美术陶瓷厂的产品比较多,那些窑变釉色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窑变”追求的是一种创新式的变化。千物一色的造型,经过窑炉高温烘烤下的汇合流淌,创造出了“入窑一色,出窑万彩”的绚丽与神奇。这种千变万化的视觉景观,与时代日新月异、丰富多彩的生活方式相吻合,经过釉烧处理的瓷器,色彩充分渗透在胚釉之中,色泽光润。在它那流淌的色彩中,可以找到众多瓷种的釉色之长。与汝瓷等单色瓷相比,它色彩浓郁而富有个性;与青花等色釉瓷相比,它讲究变化且自然天成。它可闹可静、亦大亦小,闹则色彩斑斓,静则清纯安宁。我市中国陶瓷馆前就矗立着问鼎吉尼斯纪录的高达5.2米,重达5吨的世纪龙瓶。青花瓷画法精湛是有人艺所为,龙泉瓷冰清玉洁却色调单一,能有如此超脱、如此恢弘的自然气势的,只有窑变釉色。
在窑变釉色中灰釉是第一个出现的。我常在想,釉色的发明也许是一个偶然。陶器在烧制时,由于陶窑的简易,柴草的炭灰落在陶器上,与陶瓷土中的长石融合,形成了釉面,这就是最原始的灰釉。釉的出现,使粗糙的陶变得既美观,又光洁。正是由于釉的出现,使人们第一次对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们慢慢地发现,釉在高温下会发生变化,不同的温度会出现不同的色彩。温度缓慢与急速地升降,色彩的表现会完全不同,这就是窑变。随着釉材质多样性的出现,有些釉在低温下就已开裂,有些釉要在高温下才融化流淌,形成了千变万化的开片和纹理,“蟹爪纹”、“鱼子纹”、“蚯蚓走泥纹”等肌理效果,都是在窑变下形成的。窑变是如此的丰富,这完全是鬼斧神工所为。
由于釉色的千变万化,即使十分娴熟的窑师倾其所能,也常需借助超自然的力量。在企业调查时,经常接触到一些艺人们,他们讲,每一次开窑,总在近乎祈祷的期盼中等待奇迹出现。他们在开窑前端杯时,每个人都怀着一个美好的愿望。其实,他们曾经有过欢欣的呼叫,也有过失望的泪水,他们的身心经受了太多的跌宕起伏。但他们仍然不屈不挠地将窑变之美推出来,让世人领略它那异彩纷呈的色釉风采。
我想,在一个人的事业、家庭和生活里,欢欣和失望是一种正常的情感。当艺人们发现自己烧制的陶瓷出现非己所想的色彩纹理时,失望和沮丧是很正常的,毕竟,那是人很难把握的一种物理化学现象。也许在这个时候,会有人发现其中不同寻常的美,它又会引领人们进入另一个崭新的釉色世界。
大作之精
文学大师契诃夫曾经说过,一件好的文艺作品,它首要的魅力就是朴素和诚恳。静观大师们的作品,你会被他们来自内心世界的情感所打动,会产生一种大山大水在胸腔涌动的震撼。这种震撼既蕴藏着平实的温润力量,又升腾着情感的张力。其形没有故弄玄虚,其意没有怪畸奇异,所有的作品都是他们掸去了身心尘埃,潜心面对泥土所发自内心的诚恳对话。
由于工作的原因,我有幸与多位大师相识。“作品即人品”。他们那平实大气的风格和言谈话语中表现出来的从容和自信,常使我有高山仰止之感。
有一次,我应邀进过一位大师的工作室。他热情地拿出了多年的作品,同时也使我的眼前呈现出一片缤纷的天地。山水花鸟、人物走兽无所不有,令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怀着一种激动和兴奋,我在学着品味这些作品:那在林泉丘壑烟霞云霭间出没的,是遁世出尘的高士,还是游于凡间的仙圣;那憨态可掬却头脑精明的生物,是星际来客还是天外飞仙。有的作品充满童话般的美妙,让人想到嫦娥奔月和西天取经;有的作品沉淀着深沉的古意,却又抒发出一种浓郁的现代气息。大师以出神入化的笔墨和手法,演绎着浓淡干湿的巧妙幻化、点线面色的和谐交响。这些作品在平稳中求动感,实用中求美观,大师用其个人的风格为作品注入了美的活的灵魂。面对这些作品,我激情难抑。我从中感受到的是优美的愉悦和壮美的感动。
大师们说到创作是轻松而快乐的,却又有些沉重和痛苦。一位陶艺大师就对我讲过,他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因为他从事了一个世界上最好的职业。他说,“成天和泥巴打交道,粗的、细的、干的、湿的,各种各样颜色的。面对这一团团温顺、可塑性极强的泥巴,我由衷地感到它是那样的亲切、温暖、驯服,在手上可以变化出千姿百态的造型,特别是经过精心设计细心制作,再小心翼翼地把它们装进窑里,去经受烈焰的洗礼。在它们出窑的刹那间,辛酸、劳苦、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喜悦与幸福。”我觉得,轻松快乐是因为他们在创作的过程中得以摆脱世尘所绊,能够逍遥神游于自己的艺术天地里,诗意地栖居于理想中的精神家园,尽情地抒发和倾诉了自己的情感,找到了心灵的愉悦和自由;沉重痛苦,是因为大师们的创作不单纯是逸笔草草聊以自娱的笔墨游戏,而往往担负着文以载道的使命与责任,是他们对自己艺术的永不满足,是不甘重复自己以往的图式和风格,而以超人的勇气和魄力去探索和追求那些国内外更高的艺术境界。欢乐和痛苦这一对孪生姊妹如影随形地伴随着大师们的艺术创作,使他们从不停止攀登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向辉煌。
写意之美
陶瓷艺术是一门审美性很强的艺术,它的审美价值体现在它的自身和观赏者的感受中。完美的陶瓷艺术感受是作品整体素质的体现。从瓷质的定性、造型的新颖、装饰的个性,到工艺的先进、品质的优良,无不演绎着审美的变化,记录着创新的起点。在陶瓷上出现最多的是国画与书法。陶瓷艺术和绘画、书法艺术,都是一个家庭中的成员。我曾经学习过西方的油画,那是用油彩将画布的每一个角落都涂满,用全部的空间来表达强烈的感情。国画则不同,讲究的是留白的艺术。无论是气势磅礴的山水还是动静可人的虫鱼,都要给宣纸留下一片角落,哪怕最后只有孤单的黑白两色。因为我们相信的是对比产生美。同样,在陶瓷上,任何的点缀和装饰都必须进退有度,为欣赏者留下思索的空间,惟有如此,才算真有其味。
在众多的陶瓷彩绘中,我尤其喜欢一种写意的艺术形式。因为绘画艺术本身就是需要夸张的。以一种抒发和奔放的性情来创作,表现出来的往往是一种个性张扬和灵动夸张的意境。在中国美协培训中心,我曾亲聆绘画老师们的教诲,看见了他们写意泼墨的风采。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众多学生坐在老师周围,只见他凝神静思片刻,拈大笔先蘸水后舔墨,从心所欲,挥洒自如,随浓随淡,写就一团抽象却又灵动的墨色,又拈长锋勾勒,以浓破淡,以线破面,抽象的墨色顿时焕发出神采,远山近水,跃然纸上。勾皴之后,出现了一房一亭和天上的飞鸟。接下来几笔精练有力的线条,一位倒背双手,鬓须飘逸的老者已是形神兼备,它前倾的身体,已表达了他所有的内心世界。老师在山石上方勾几根轻柔的线条,点几笔灵动的淡墨,已见远山丛中气韵生动、层林尽染。通过线、形和墨的表现力,它使我们已经真切感受到了画中的温馨静谧和山水的亲情拥抱。大家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陶瓷为写意的艺术形式提供了广袤的挥洒空间。以釉上新彩挥写自如的自由世界,以釉下墨分五彩的黑白世界,以现代青花雅致的兰色世界,以釉下多彩的斑斓世界,这些都是写意精神驰骋的天地。现代陶瓷是立体的中国书画载体,它承载了中国陶瓷和中国写意绘画艺术的融合和发展,成为现代陶瓷文化园地里的一枝独秀。
收藏之雅
说陶瓷,不能不说到收藏。它是随着人民生活条件的改善、鉴赏眼光的提高和技术的发展、器型装饰的多样化而形成的。乱世黄金,盛世收藏。收藏,收的是古董,藏的是文化。古陶瓷,是古人用水火土烧就的智慧的花朵。每一件陶瓷都闪耀着一个时代特有的光辉与感情。它蕴含了深沉的文化沉淀,承载着先人的智慧精髓。从陶瓷诞生的那一刻起,陶瓷的鉴赏同时开始了。我相信,当制作出第一件陶瓷的时候,我们的先民一定会充满着幸福与喜悦地欣赏自己手中的作品。唐瓷的雍容华贵,宋瓷的淡雅清秀,元瓷的丰满浑圆,明瓷的精巧别致,清瓷的丰富多彩,只有中国传承万年的陶瓷艺术才能创造出这些“美人”的风韵。一件陶瓷器,其价值在于时间打磨的印记,岁月流淌的纹路,它是民族历史文化的见证,是先民智慧和美感的结晶。在精神物质文明极度发达的今天,它已无法“养在深闺人未识”,开始成为现代人生活方式的一部分。它在人们的“热炒”中慢慢升温。
也许是由于爱好,我去过国内几个城市的古玩市场,看到的几乎是同一种景象。卖货者一般都是在低头想事或交头接耳,似乎对眼前的“古玩”并不在意,而众多的围观者则像遇见久违的“恋人”,全神贯注、依依不舍。总想寻觅到那如花美眷,一揽入怀。在这里很难讲哪一方是卖方市场和买方市场,它是一种知识和心态的较量。
我不懂收藏,但我喜欢收藏这种爱好,也曾多次对着红木家具向女儿讲“购物重收藏”之类的话。一件陶瓷器是一段历史的记录,收藏古陶瓷器就是搭建一座与历史对话的桥梁。小到取乐,大到积财,收藏不仅是有钱人的沙龙,它其中的美感和享受,同样在愉悦和净化着每个人的心灵。
我有一位多年的挚友,很注意我市现代陶艺大师作品的收藏,今年,结集成册,名为《淘瓷阁》,并邀我作序。起初,我只认为是他的一点业余爱好,但当我去欣赏了他的《淘瓷阁》,看到了他的那些花色各异、种类丰富的陶瓷珍品,才使我眼界大开。我看到了他对陶瓷收藏的执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我还感悟到了我市有更多的人对陶瓷的深厚情怀。
我一向认为,一个淄博人,应该了解陶瓷,热爱陶瓷艺术,这是热爱淄博的一种体现。从淄博陶瓷发展的历史脉络来看,曾经烧制过贡品但不是“官窑”,而是一种“民窑”文化。“民窑”在产品风格上虽不具备“官窑”的雍容华贵,但避免了“官窑”那样受形式和法度的制约,在设计上可以自由发挥,因此题材、造型、纹饰更加丰富,更加充满活力。民间艺术自有其独到的魅力所在。在我看来,熟悉陶瓷、喜爱陶瓷已成为淄博的一种地域文化,而正是这种文化的极大普及,才有了产生大师的肥沃土壤;正是在历史的长河中,有了众多的陶瓷爱好者、陶瓷收藏者,有了众多的民间陶艺人,才催生了一个又一个的陶瓷大师,并于他们一起,共同促进了在淄博这片土地上陶瓷事业的繁荣,共同提升了淄博陶瓷的影响力。
热爱陶瓷,收藏陶瓷是一种高雅的情趣。孔子有云,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山水相依,相益相长。一个七彩的人生远比一个单色的人生丰富得多,壮观得多;只有人的全面发展,才能织就美妙如画的人生彩图。一个淡泊名利、胸襟宽广的人,不仅有事业心、责任感和求知欲,并在事业上、工作中有所成绩。同时,又拥有高雅的情趣和良好的人际交往,那他就会在自己的舞台上充分展示鲜活忘情的一面,他的人生一定是重彩的、和谐的、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