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世昌 日期:2022.02.27
在淄博市博山区山头火车站北边,有个大门坐北朝南的高台院落,当地人叫做“张家楼”,因主人张继麟在院内建有三间二层楼房而得名。1955年,张继麟老先生的曾孙盛高,喜得贵子,取名惠民。这难得的五世同堂可算是满门喜庆的大事,又逢老先生三十六岁的长孙洪范升任徐州市市长后,今又兼任市委第二书记,可谓双喜临门,一时成为阖庄街传巷议的佳话。
山头张家楼
张继麟老先生生于清光绪六年(1880年),卒于1958年。子辈为衍字辈,所生四子名依次是福、禄、祯、祥,均以推小车运输陶瓷为业。长子衍福1918年得独子洪范。洪范自幼聪慧,全家视如掌上明珠,一家人省吃俭用,把他送入淄川北关小学念书,后又升入颜山中学就读,这在当时的山头镇可算是文化人了。因在校接受进步思想教育和受北平“一、二九”学生运动的影响,洪范秘密参加了进步青年组织——中华民族抗日先锋队,初中毕业后,以在伊家楼从事小学教师和在博山至八陡铁路修筑工地务工为掩护,联系进步青年,参与抗日救亡活动。当日寇铁蹄踏入博山后,1938年5月洪范毅然抛下了四世同堂的家,抛开了三岁的女儿盛梅和不满周岁的儿子盛高,参加了八路军。
前右为抗战时期任滨海公安局长的张洪范
当年10月,洪范经时任八路军驻博山办事处主任张敬焘和副主任边首之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先后历任中共博山县委秘书、淄博特委政治保卫局局长、山东鲁沂地委、鲁东南地委社会部副部长、莒日临赣四县联办公安局局长、滨海专署公安局长、昌潍保安司令部军法处长、济南市公安局副督察长。淮海战役中随军南下接管了徐州伪警察局,参与组建徐州公安局,先后任市公安局副局长、局长,市检察院检察长、中国人民解放军徐州警备司令部副司令。当选并连任了实行人民代表大会选举制度后的第一、二、三届市长。“文革”后,洪范先后出任南通市委副书记、常州市委副书记、常州市人大常委会主任。退居二线后连任两届中共江苏省顾委委员。在徐州工作期间,洪范曾六次见到毛主席,其中两次以市长身份亲上专列向主席汇报工作,受到主席“年轻有为”的称赞并留其共同进餐,可谓荣耀。
毛泽东主席在徐州,张洪范两上专列汇报工作
正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大跃中,张洪范因对大炼钢铁及刮“浮夸风”有不同看法及抵制情绪,庐山会议后层层反右倾,遂与副市长和重工业局长一道,被打成了“右倾反党集团”,被下放到汽车运输修理厂当了副厂长,后又受迫害去盐城地区响水县农村劳动。 因1942年秋他曾与家住淄川小口头村的益临淄博四县联办公安局股长董恒德(后在马鞍山战斗中牺牲)便装外出执行任务,路过董恒德家,就让他顺路回家看看,自己则在山沟的堰窟窿中睡着了,结果被搜山的伪军抓住,洪范就按事先编好的口供说是来口头干兄弟家投亲的,董恒德妻子听说后就领着孩子来将他担保出去了,并用家中仅有的玉米去换了个锅饼给他们当路上吃的干粮。这事“文革”中也被别有用心的人侮蔑成有“叛徒嫌疑”,后来还专门来此搞外调,董恒德妻子作证,嫌疑最后被推翻了。
淄川抗日遗址马鞍山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张洪范回乡探亲时,曾专程赴小口头村看望感谢董恒德遗孀。几天后董的遗孀也带着咸鸡蛋等礼物来博山山头张家进行了回访。洪范的儿子本想尽地主之谊留董大娘在家里多玩几天,怎奈她清享山里的清新空气惯了,闻见这陶镇窑烟就头疼,盛高只好找车将老妈妈送回。日伪统治时期一家人被划为“匪属”。衍福、衍祥和衍禄的妻子均被抓进过日本宪兵队,受到了灌肥皂水等非人折磨,衍禄的小脚妻子还被扯掉裹脚布受尽了凌辱,就连洪范的远房叔叔衍芳也受到了株连无端被抓。继麟老人无奈被迫变卖了三间房屋,四处托人才把被抓的人保释出来。1943年祸不单行,博山天灾,一家人本难以生存,又被鬼子以车站丢失电石(乙炔)为名抄家。无奈衍福只能拖家带口,携夫人和亲家母李氏——两个小脚女人以及儿媳、刚九岁的孙女盛梅和七岁的孙子盛高,举家跋山涉水步行近三百里,去沂水寻子逃难。后又趟着没膝的大雪到界湖(现沂南县府驻地,当时为山东省战时工作推行委员会驻地)寻找到儿子洪范,孩子们脚跟的血水染在了脚窝后的雪地上,路上饥寒交迫,一家人可谓受尽了艰辛。日本投降后,一家人不愿留根据地给政府添麻烦,更不愿拖累洪范工作分心,坚持回故乡。当一家人走到博山县政府驻地郭庄时,毛梓材县长说博山城还不太平,先在郭庄住下待派人探听稳定了再回。这样直到年关,一家人思家心切,才回到了故乡山头。但家中已被洗劫一空,在众亲邻的帮助下,度过了这个难忘的春节。当时博山正处于五进五出的国共拉锯战中,一家人一直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解放后苦尽甘来,今得此大喜,众亲友和乡邻奔走联络,商榷合伙送匾祝贺。在张继麟老先生七十六岁寿辰之日,八尺长的木制朱漆金字匾额悬挂到了大门门额上方。匾额正中镌刻焦兰斋先生题写的笔力稳健遒劲的“五世荣华”四个尺巴大的楷书阳刻金字,两边上下款依次竖刻“张继麟老先生七十六岁寿辰志贺”和年份、落款、印章,下方一一书刻了祝寿志贺送匾亲友的姓名。这块曾昭示着家族兴旺发达、令人仰慕的大匾额一直悬挂到“文革”前。可惜的是却因破“四旧”被摘下,先盖上席子当床板,后又刨平当作木材做了家具。这块匾额也许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山头人称衍福老人“张老太爷”的缘由吧!在荒唐的年代也有令人哭笑不得的荒唐事。当时他们村有的人也给老人贴出了《自称“老太爷”,一棵大毒草》的大字报。因老人不识字,别人念给他听后,他辩解说:“老太爷”是别人喊响的,不是我自称的,我都有四个曾孙了,这“老太爷”也叫得;我就洪范这一个儿子,可不就是“一棵大独草”么?围观人的听后都说有理,此事也一时成为乡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掏粪图
令人惊讶的是这“老太爷”虽然是市长儿子的老爹,但却不忘劳动人民的本色,从搬运公司退休后,义务为山头火车站清理厕所,挑起百十斤重的粪筒步履稳健,不怕脏不嫌臭。自备炉灰和石灰、条帚扫把,将旱厕清理得干干净净。出粪晒干成肥料后,从农村换得的玉米瓜干等杂粮,经常接济口粮不够的家人、亲友和乡邻。豁达的为人,深受赞誉。老人酒后健谈,爱说笑话。他经常幽默地称车站东西两个厕所为一、二车间。虽然过去了半个世纪,但山头庄年龄稍大的老人,谁都能说出“张老太爷”的二三轶事。
作者简介:王世昌,65岁,淄博市博山区山头古窑村人,中共党员,大专文化,山东省陶瓷公司退休干部,系山东省老年书画学会会员、山东诗词学会会员、博山区作家协会会员。2021年在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年系列活动中,作品《沁园春·红船百年》先后荣获山东诗词大赛二等奖、淄博市离退休干部书画摄影展二等奖、淄博市直机关书画摄影展三等奖。长诗《中华京剧颂》入围中华杯第二届长江文学奖全国评选赛。长诗《淄博陶瓷颂》等三篇登载淄博市人民政府官网。